玛丽童不苏

笑一个吧就很迷人的啊。

【小明爸妈】青春再漫长也没结果

  
1⃣️


我跟她认识得蛮早的。

那时候她文静,秀气,我以为她是个内向的小姑娘。

直到我搬去做了她同桌。


老师在上面上课,我俩在下面一人一句接话茬,最后两排被我们的相声办得热热闹闹。

好几次因为我没她接话快,我俩打起来,被老师发现,于是一起被罚站,罚抄写。


她自尊心高,每次被罚都委屈兮兮,要哭不哭的。

我:娇气包略略略。


她也好哄。

我请她吃方便面,她看一眼就丢回给我:这是鸡汁味,我要吃烤肉味儿的。

我:你这么挑食能长得高吗。

但还是去买了烤肉味儿的。

她个子很高,是班上最高的女孩,初中的我还矮她半个头。

后来我们抽屉塞满了方便面,前后桌都知道。

偶尔他们课间饿了,跑来摸一包,我把烤肉味儿的都塞她抽屉里。

我抽屉里的零食随便摸,她的抽屉不许人碰。


2⃣️


娇气包脾气差,说话毒。

男生们打起架来,吵到她睡觉,她随手抄起一个篮球,把两拨人都砸开:打打打打什么打,以为自己混社会抢地盘呢,十几岁的人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。


全班女男生都被她话里的“格局”震惊,抢地盘,是我们这群毛头小子只在长辈嘴里听过的世界。

我也没见过她打篮球,不知道手劲怎么那么大,硬是把其中一个人打脑震荡了。


我后来问她:来校队吗,我带你啊。

她的目光从漫画书上抬起,施舍般打量我一眼,又移向漫画,道:管好你自己吧。

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没摸过篮球。

但我像每个青春期的男生一样,对篮球有着盲目自信。


我不死心,缠着她问:你手劲怎么那么大,天生的吗,来掰手腕吗。

她垂下眼合起书,看也不看我,照着我的头甩了一课本:闭嘴。

好的。


可是逗她太好玩了。

而且她冷冷嘲讽人的样子太美了。

她只和我说话。

我在心里窃喜着。

她只嘲讽我。


中考结束我问她志愿。

老师在上面给我们讲划线规则,她坐在下面依旧吃着方便面看漫画:西华二街哪个学校都行。

即使堕落如我,也知道该去市里读高中才有出息。

可她不。

我们就此分别。


3⃣️


大学再见,我去她学校找高中同学玩,她在二食堂吃饭,还和以前一样,低着头,腿上搭着一本漫画。

一张侧脸,苍白,干净。


我捂着胸口,年少的心此刻才姗姗跳动,剧烈地,要从嘴里蹦出来。

我过去跟她打招呼,她的眼神很久才聚焦,然后吝啬地露出一个笑:是你啊。

我顺势坐下来:没忘记我呢。

她又低下头:我所有同桌里,属你最烦人。

我傻乎乎地盯着她,没说话。

她忽然抬头疑惑地看我一眼,似乎被我的傻样逗乐,她又说:也最有意思,其他人都闷死了。


她的饭只吃了一半,就不吃了。

我帮她倒了餐盘,追在她屁股后面:你怎么只吃这么点,还吃方便面吗,我囤了一箱,下次来你学校给你带点?

她走在路上,嘴里敷衍地“哟呵”一声。

我说:你不是说我有意思吗,我来给你解闷呀。

她没说话,我当她默许了。


后来我捡了一只小狗,寄养在她房子里,每周末借着看小狗的名义去找她。

小狗就叫小明,是条小公狗,她偶尔也叫它“儿子”。

我也跟着悄悄喊儿子,试探着她的心意。

她家大概很不一般,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,但为了读大学,居然在学校旁给她买了栋房子。


她周末起不来早床,却不得不早早起来给我开门。

几次后,她就烦了,让我去配把钥匙自己留着。

有了钥匙,我去的更勤快。

大二那年,我们就这么,顺理成章地,在一起了。


我说:要不在一起试试?

她沉浸在漫画里,一手揉着狗头,不带脑子地接话:我呀,没听说过。

我说:就是……我俩确认下恋爱关系吧,我想对你好。

她头也不抬:这恋爱呀,狗都不谈。

小明抬起头,汪汪两声。

我说:那狗谈了,你谈吗。

她随手拿书打过来:骂谁呢你。


我第二天抱来一只小母狗。

两只狗满屋子撒欢,我举着花单膝跪地:秋实,我会努力赚钱养你的。

她接过花,漫不经心的笑着:那你可要努力。

那次,她没对我毒舌。


她永远抬着下巴,懒散轻盈。

我们在一起没告诉其他人。

她没什么朋友,而我卑劣地私藏玫瑰,不愿同任何人分享玫瑰的美丽。


我拉着她,我们一人设计了一条项链,作为给彼此的礼物。

我设计了一条玫瑰造型的送给她,她设计了一个苹果。


看得见玫瑰的不止我一个人。

她被其他人告白了。

我送她去教室,还没走远,听到了里面的起哄声,也听到了她冷淡的嗓音:老师快来了,收了吧。

仿佛大费周章的心思与她无关。


我爱上了玫瑰。

我拥有了玫瑰。

可惜我的玫瑰,好像没有心。


一周后,我被组会耽搁,没去接她下课,微信道歉,她回复说:没事,我先回去了。

你看,我去不去,在不在她身边,好像都无关紧要。她有她生活的节奏,任何人都挤不进去。


我心急如焚,结束组会后打车去了她家。

却在她家旁边的小巷,听到一阵拳打脚踢。

那个在班级向她告白的男生,匍匐在地上,她双手抱胸,眉色比月色更冷:告诉过你,离我远点。

染着彩发,穿着背心短袖的混混们,众星捧月般围着她:二当家的,再打,可就出事了。

她纡尊降贵地点点头:散了吧。


我忽然想起初中,我问她:你抢过地盘吗。

她头也不抬,很是敷衍:抢过。

我:好玩吗。

她:血呼啦差的,最讨厌你们男人了,就会打架,又脏又臭。

我哈哈笑着把她的脑袋往我胸口上按:你闻闻,我不臭,我天天洗澡。

又被她一漫画书敲向脑袋。


当时我以为她是开玩笑。

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爱干净。


4⃣️


快毕业了,我问她去哪儿。

她顺溜地,仿佛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:我要回老家继承家产。

我垂着眼睛:我们就留在大城市,不好吗。

她说:那要不行就分手吧。


我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,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。

可我舍不得分手。


警校毕业,报考本地警局很容易。

一年后赶上扫黑除恶,毒蛇帮这个任务落到我手里。

我和她并肩逛超市,散步的照片摊开在局长的办公桌上。

局长端着茶杯,语气悠悠:我知道你们感情好,可你恐怕不知道,她是毒蛇帮的二当家。杀人如麻,是毒蛇帮的秘密武器,据说打架就没输过。

局长说:这群毒蛇滑不溜手,我们手上的证据不够,不足以把他们当家的送进去。天硕,你去试试。


试什么呢。

试试拿到更多证据,把毒蛇帮,把我的爱人送进牢里。


那条叫小明的小狗也被我们带回了老家,她没什么耐心,有一个叫张伟的男人经常进出我们家,帮我们养狗。

她说那是她跟班。

张伟看着我,眼里的打量和敌意不加掩饰:我们是青梅竹马。

这两年她迷上了打游戏,闻言依旧头也不抬: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。


但她对张伟真的很不一样。

她家的钥匙,我有一套,张伟也有一套。

她的私密手机号,我知道,张伟知道,还有她爸知道。

就这三个人,三个男人。

张伟进出我们家跟回自己家一样自然。


我们周年,我们过节,他都踩着点来加入我们。

我质问他凭什么。

他斜倚在凳子上,吊儿郎当:老爷子还没承认你吧,我奉老爷子之命,来考察你的。


她生日那天,很晚才带着张伟从外面回来,低着头,一身疲惫。

我守着蛋糕,坐在餐桌边看着他俩,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局外人。

我问她吃过吗。

她说:家里有干脆面吗,给我两包,我歇一会儿就得走。


她太累了,我不忍心和她吵架。

张伟洗完手拿着一包湿纸巾从卫生间出来,掏出几张递给她:走吧,车上有。

她顺手接过,细心擦拭着手指,头也不抬。

我从厨房出来,手里拿着五包干脆面,看着她的背影。

她前一阵还跟我开玩笑,说30是道坎,可得好好过。

可是到了这天,她却忘了。

她眉眼低沉,跟着张伟又迈进了沉沉夜色。

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。


这是她的生日,她和另一个男人在外面奔波一整夜。

我在家里,守着蛋糕蜡烛和鲜花,害怕着她的死讯。

只有在非常偶尔的时刻里,我才对毒蛇帮有着明确强烈的恨意。

比如此刻。


5⃣️


我说:老婆,张伟毕竟是个男人,这样不好吧。

她嗤笑道:你就把她当条狗。

我抱着她撒娇:可我心里不舒服。

她仰着头笑着,露出好看的脖颈线条和灿烂的笑容,然后她说:那我把屋里的钥匙收回来,只许他进院子养狗行吧。

她话没说完,已经被我细密的吻吞没。


我说结婚吧,她说再等两年,等我爸死了。

我从没见过她爸。

但她爸在她大学四年病危好几次,她每次都面色凝重地回去,骂骂咧咧的回来。

我笑着试探她:这么想你爸死啊。

她大概是游戏人物又死了,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扔一边,说: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不要命,早晚得死。


她爸真的命挺硬。

我爸都死了好多年了,她爸还活着。


等到她爸真死了,她消失了三天。

那天晚上,一辆黑色的车载着她,她摇下后排车窗,一双眼睛红红地,我的手里还提着我们周年庆的蛋糕。

她说:我爸死了,我去安排葬礼,过几天回来。


副驾驶坐着张伟,他颓唐地垂着头。

我口不择言,指着张伟问她:为什么他能去,我不能去,我们到底谁是你老公。

她有些疲累道:就这几天,以后都不会了。


可她马上就会知道。

我们没有以后了。

我看着汽车扬长而去的背影,它驶出我的视线,载着她,离开我的世界。

即将失去她的恐慌攫住我的心脏。

我想追上去说别走,别离开我。

我想说我爱你,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。

可我追不上离开的汽车。

时钟没法往回拨,做过的事也无法回头。


6⃣️


第四天我在空荡荡的家里给她打电话:我想你了。

她语气急躁:你再等等,我这里有点事,就这两天了,解决完了就回去。


毕业后她从不过问我的工作。

相对应的,我也不问她的收入来源。

这一刻,我有点想摊牌了,我说老婆,你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。


电话那头传来张伟撕心裂肺的呐喊:大小姐,我真是冤枉的。

有人捂住他的嘴巴。

我听到我老婆难过的声音:我对你还不够好吗。

她说:张伟,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。

张伟遭殃,我应该快乐,但我快乐不起来。

  

我的心狼藉一片,像被飓风席卷。

她在难过,她在问我:

我对你还不够好吗。

我应该怎么处理你。


我不该让她为难。

我今日才知我不堪一击,她泄露一点情绪,我举双手投降。

隔着听筒,我说:老婆,对不起,我是卧底。

对面传来空旷的枪响。

她说:我爸的死,和你有关吗。

我说:对不起。

电话挂断前,我听到她癫狂的下令:找,给我找到他,高速路口和小路都围住,我要亲手处决!


昨天,证据已经被警局移交上层审批。

我不该打草惊蛇,按照节奏,应该先围剿她的手下,再瓮中捉鳖。

早在毕业前,她告诉我要回老家继承家产时我就预料到的结局,在真实面对时依旧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。

我高估了我的理性。

低估了我们的感情。


我开着车在小道上横冲直撞,道路尽头,她穿着橘色连衣裙,散着头发,冷冷看着我。

车子要撞上她的最后半米,我踩了刹车,她盯着我冷笑,像一条毒蛇。

相处多年,我知道她的眼神的意思:从我身上撞过去,就算你赢。


她乾坤一掷,带着对世界的轻蔑。

车灯打在她脸上,我世界里唯一的女主角。

我的爱人。

我的悔意越来越浓烈,我甚至想把她带上车,我们一起浪迹天涯,逃离追捕。

毒蛇帮干她何事,警队干我何事。

但也只是想想。


黑黢黢的枪口对着我,张伟鼻青脸肿,站在她身边,像一条忠实的狗。

我承认,我一直嫉妒他,嫉妒他们立场相同。


我从车上下来,面不改色从手腕上摘下发绳:老婆,要吗。

有人一脚踹向我的膝盖:闭嘴。

膝盖猝然跪地,痛得我龇牙咧嘴的。

我看见我老婆反手给了他一巴掌:轮得到你来教训他?

一些人的手枪又转向了她。

她把头发撩到耳后:吃里扒外的东西,既然吃四叔的饭,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感情了。

指向我的手枪,又移向了他们自己人。


我被她带到车上,她抓着我的头发,恶狠狠地:为什么要背叛我。

她欺近我,却还避开我的膝盖。

我艰难仰着头:五年前,三中旁边,你们毒蛇帮追杀叛徒,我爸路过,见义勇为,被你们毒蛇帮,和叛徒一起处理了。

我说:人命在你们眼里,不值一提是吗。

她怔了怔,松开了我。

我靠近她,轻轻顺着她的秀发,用发圈把她吹乱的发扎成一个低马尾。

她两眼红红看我一眼,难过不亚于她父亲去世那晚。


过一会儿她下车去了另一台车,我听见她吩咐说:把他手机卡下了,电子设备都丢了,带回去押起来。


“老婆。”

我摇下车窗叫住她:

你爱过我吗。


“松天硕。”

她头也不回:

我不给人背叛我第二次的机会的。


我发现我给她的头发绑漏了一缕,被她随手压进衣领里。


我迎着风,无声地大笑着。

这样也好,两个人,至少有一个人不会伤心。

我后悔把发圈还给她了。

还给她,我两手空空,什么都没有了。


7⃣️


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,每天是张伟给我送饭。

他身上喷着我老婆爱用的香水,勾着嘴,趾高气昂地看着我。


我们大学时一起养的狗去年死了。

院子里还有我给它挖的坟,老婆亲手找了块木牌,上书“小明之墓”。

我恬不知耻,在后面写:爸爸:松天硕;妈妈:宇文秋实。

她看着木牌,嗤笑一声,什么也没说。


我也曾缠着她:要个孩子吧。

她说你儿子不是死了吗。

我说:我俩的,一个人类婴儿。

她说:我看你是想要我死。


我知道,她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。

多少人保护她就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。

我想她活着。

说来惭愧。

她恶贯满盈,她的组织杀了我亲爹,可我想她好好地。


8⃣️


第五天,一个年轻女人推开了我的门。

她的眼里有浓烈的恨意,放下了饭,她径直坐在了沙发上,冷冷看着我。

她说:姐姐本来想把帮派给我老公的。


我知道,她还有个弟弟,是毒蛇帮三当家,虽然她从没告诉过我。


她说:姐姐这几年很少管帮里的事了,早几年她还想着收服弟兄们,扩大地盘,现在她只想带着我们金盆洗手,洗白业务。你们也查出来了吧,不然怎么收集证据要这么多年呢。


这话老领导对我说过,但他的角度是:他们在洗白,我们得加快进度,不能让罪犯逃出法网。


她说:那帮老东西在逼她交出你。她的人跟老爷子跟我老公一起,托你出卖给警察的情报,死伤大半。

她说:姐姐为了你,去跪那帮老东西,她打架什么时候输过,小腿粗的棍子,砸她身上,她全受了。


说到后来,她“砰”地一声砸碎了手里的酒杯,捡起碎片:我答应了那群老东西,带你的小指去见他们,他们就放过姐姐。

她说:没要你的命,我们已经很仁慈了。


我也纳闷:为什么不要我的命。

她说:要你的小指,她会痛。要了你的命,她就是条拴不住的疯狗。


利器落下的瞬间,我忍不住想:老婆会心痛吗。

她最见不得我受伤了。


那天晚上,她拎着那女人来了。

她被裹在黑色的大衣里,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和尖瘦的下巴,站在门外,语气冷淡:这丫头背着我做事,拿走你一根小指,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。

那女人看着我:最好你今天弄死我,否则我们本来也是死仇。姐姐饶了你,毒蛇帮上下可没有。


宇文秋实一巴掌扇她后脑勺上:毒蛇帮都要没了还毒蛇帮呢,今晚过后你快跑吧,有钱有车的,后半辈子还指着你给我们烧纸呢。


我的左手根部一跳一跳地痛,吃了止痛药,勉强捱得住。

我走近她:老婆,我好想你。


她后退两步,嘲笑:瞅你这心慈手软的样儿,怎么当警察。

我还有心思同她开玩笑:我也不想的,阿sir。


偏有电灯泡夹在我们中间说话:你弄不弄我,不弄我我走了,看你俩就烦。

我的眼睛一刻也不舍得从宇文秋实身上移开,我说:你走吧。


她说:房子被缴了,小明的墓和花园里的尸体一起被翻出来,乱七八糟。你们警察做事,太邋遢了。

我点点头:你种得那么好的玫瑰也都没了?

她挺心疼的:花了我好多万买回来的呢。

我说:以后咱再种一院子花,这回不埋尸体了。

她垂下眼睛:我们没有以后了。


我踉跄两步抱住她:老婆,你喜欢过我吗。

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,落向她的脖子。

她的脸庞,还带着深夜的寒气。

她回过头来,无情地笑道:同我作了几年戏,真把自己都骗过去啦?那交去警局的资料,都算什么呢?


“算毒蛇帮的血债。”

一个中老年男声突然从走廊尽头响起,许多人举着手枪靠近我们。

宇文秋实收起松懈的姿态,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:四叔,我也跪了,他的手指也给你了,这么贪得无厌,小心把肚子撑破。

她的弟媳忽然拉开房门,冲我们打手势,要我们进去。

她一把把我推进屋里,转身面对豺狼虎豹:帮里什么情况四叔你也清楚,本来就没几个人了,你抓紧带着你的人跑路,我留下善后,今晚的事我不再追究。

对面传来手枪上膛的声音,她继续说:再耽搁下去,这一屋子人,可就谁也别想脱身了。


我被打晕了带上头套背走。

浓烈的香水味,是张伟。

我想她手上已经没人了,她给每个人都安排好退路,自己人,对手,但她自己没想走。


那是我们倒数第二面,她背脊挺直,依旧是西街不败的神话,毒蛇帮的秘密武器,我的……玫瑰。


9⃣️


凭着那些证据,抓捕批示下来的很快,领导拍着我的肩膀夸赞我:这是立了大功啊。

同事搬来新的资料:这是之前他们卧底成功的内部经验分享,你看看,回头也交一份上来。

我说:领导,我想离职。


许多个动摇的瞬间,就是这两个人对我孜孜劝诫:天硕,警队和毒蛇帮,你只能选一头。

毒蛇帮恶贯满盈,是百姓的祸害。

毒蛇帮杀我父亲,和我有杀父之仇。


剿灭毒蛇帮的理由有很多,可我的妻子,是毒蛇帮的大小姐,他们的二当家。


或者我只是,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爱她。

我选择了父亲和正义,然后放弃了她。

所以我活该,余生都被她抛弃。


🔟


被抓时,她已经是毒蛇帮的大当家了,有记者去监狱采访她,她揉着袖口,像我无数次看见她那样,低着头:其实我挺讨厌打架的,但没办法,我家就是干这个的。


我去探监,我说我离职了。

她笑一笑,和以前一样贫:哟,是吗。


她面容依旧苍白,笑意也漫不经心。

我忽然说:其实我对你是真心的。

她点点头:那可得展开说说。


说不出口。


我的真心葬送了她的一生。

她被困在西街的一生。


其实我一直知道,她讨厌打架,喜欢那只小狗,喜欢满花园的玫瑰,喜欢看漫画打游戏。

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,偶尔接两句话,显得自己不过分冷清。


临走时,她忽然回头对我说:我也是。

后半句她没说,但我听到了。

她说:我也是真心的。


她应当是。

否则我那样纠缠,早该被她一顿毒打。

否则我露馅许多次,她都视而不见,绝口不提我的工作。

否则她不会一边说着“不给人第二次背叛的机会”一边放我走。

否则她不会抓我那晚,和我的倒数第二面,还戴着我送她的银项链。

她原本打算把张伟当我的替罪羊,如果我没有在外放的通话中,自曝身份。

她原本做好了怀孕的准备。

我后来利用职务之便回了趟家,发现了她悄悄买回的验孕棒。

已经用过半盒了。


我没赢,是她放水太多。


探监时,她问我:你的手指,接不回来了吗。

我说:可不是么。去医院去晚了一点。

她说:我原本差一点,就自由了。

她低下头,苦涩的笑了:我们都差一点。


如果她弟弟没死的话,她甚至打算让出庞大家业。

毒蛇帮大当家的,是束缚,也是财富,是身份,是权力,是她前半生的追逐。


我说:去吧,我给你收尸。

她夸张地“霍”一声。

我们相视一笑,平静地鞠躬。

告别。


这出戏,该落幕了。


我没告诉她,我又捡了只狗,还叫小明,买了个大院子,种了很多花,鲜花下面,没有尸骸。

可能以后会有她的一具。

再等许多年,大概也有我的一具。




我回到我们的初中,当了个语文老师。

有学生也爱躲在下面吃方便面。

这回没人是毒蛇帮二当家,他们不会落得她那样惨烈的结局。

被人出卖至死,还放那人一条生路。

评论(32)

热度(658)

  1. 共6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